1998年《人权法案》与英国违宪审查
学界通常认为,在英国这个不成文宪法国家,不存在违宪审查,理由主要有两个:一是在英国宪政体系中,不存在具有最高法律效力的宪法,宪法性法律与普通法律均由议会按相同立法程序通过,它们之间不存在效力位阶①;二是在议会主权原则下,英国法院并无撤销或宣告议会立法无效的权力②。关于第一点,在英国的宪政发展中,以1998年《人权法案》为代表的宪法性法律已经具有了不同于普通法律的效力和地位,前者成为了英国法院审查议会法律的合宪性的宪法依据③。关于第二点,笔者认为,从实质意义上说,如果法院对议会立法的解释和适用达到了抵制恶法的效果,那就是违宪审查,不一定非得把法院撤销或宣告议会立法无效作为构成违宪审查的必要条件④。而1998年《人权法案》的出台,赋予了英国法院审查议会法律与《欧洲人权公约》所保护的权利是否相容的权力,英国法院从此有了在人权领域审查议会法律合宪性的法定权力,这就是典型的违宪审查。更为重要的是,尽管1998年《人权法案》规定,英国法院做出的不相容宣告并不影响所涉及的议会法律的效力,但在实践中,法院对议会法律做出的不相容宣告起到了促使议会修改或废除违宪法律的效果,在议会主权原则下,法院对违宪法律的上述审查比法院宣告议会法律无效更具可行性。
一、1998年《人权法案》所确立的英国违宪审查的内容和特点 1998年《人权法案》于1998年11月9日由英国议会通过,并于2000年生效。制定1998年《人权法案》的根本目的,正如该法案序言中所指出的:“在于进一步加强《欧洲人权公约》保护的权利与自由的效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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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欧洲人权公约》纳入英国法律体系,其“首要目的就是使得个体能够利用联合王国法院防止和纠正公共权力的滥用”⑤。正因为如此,1998年《人权法案》赋予了法院审查议会法律是否与《欧洲人权公约》相容的权力,由此确立了人权领域中法院对议会法律的合宪性审查,这是英国宪政改革的一项重大成果。从1998年《人权法案》的相关规定来看,它所确立的违宪审查的内容及特点表现为下述几个方面:
1.法院获得了审查议会法律的合宪性的法定权力。1998年《人权法案》第3条第(1)款规定:“如有可能,基本立法和次级立法必须以一种与公约权利相容的方式被解释和赋予效力。”第4条第(2)款规定:“如果法院认定条款与公约权利不相容,可以发布不相容宣告。”从上述规定可以看出,1998年《人权法案》赋予了法院对议会法律的审查权。在1998年《人权法案》实施之前,根据议会主权原则,议会法律只能由议会审查,或者通过相关委员会进行立法前审查,或者通过法律委员会进行立法后审查,此外,法院通过法律解释在某些情形下变相实现了对议会立法的审查,但是英国法院从来没有获得过审查议会法律的法定权力。
按照1998年《人权法案》的上述规定,法院可以审查基本立法和次级立法是否与公约权利相容。如果法院发现不能以与公约权利相容的方式解释基本立法时,法院可以做出基本立法与公约权利不相容的宣告。如果法院发现次级立法与公约权利不相容,则有两种情形:第一,如果据以制定次级立法的基本立法被法院解释为使得次级立法与公约权利相容,而法院发现该次级立法实际上与公约权利不相容时,法院可以依据调卷令撤销该次级立法,理由是它超出了基本立法授予的权力的范围。第二,如果据以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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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级立法的基本立法本身被解释为与公约权利不相容,那么它们都可以被法院宣告为与公约权利不相容。
需要强调的是,法院对议会法律的合宪性审查以1998年《人权法案》为宪法依据,是在人权领域中发生的。这恰恰反映了现代宪政国家违宪审查制度主要功能的演进。在现代民主国家,违宪审查制度最初的功能是为了解决国家机关之间的权限争议,随着民主进程的发展,保障公民的人权则成为了违宪审查制度主要和更为重要的功能。就英国的情况来看,法院审查议会法律本身并不是目的,保护公民的人权才是终极目的,正如王座分庭的西蒙?布朗法官所说:“法院在1998年《人权法案》下的角色是人权的守护者。它不能放弃这一责任。”⑥
2.法院审查议会法律合宪性的方式是解释议会法律是否与《欧洲人权公约》的权利相容。1998年《人权法案》第3条第(1)款规定:“如有可能,基本立法和次级立法必须以一种与公约权利相容的方式被解释和赋予效力。”第4条第(2)款规定:“如果法院认定条款与公约权利不相容,可以发布不相容宣告。”这表明,1998年《人权法案》要求法院在审理公约权利案件时,应当通过法律解释尽可能消除议会法律与公约权利的不相容性,如果做不到,那么法院就要发布不相容宣告。盖顿诉戈丁-门多萨案⑦是一个典型例子。
在该案中,被告戈丁-门多萨自1972年以来一直与同性恋伴侣居住在原告所有的公寓里,在戈丁-门多萨的同性恋伴侣于2001年去世后,盖顿提起了要求收回公寓的诉讼,法官判决宣告戈丁-门多萨不属于1977年《租金法》附件1第2段第(2)部分规定中的原始租赁的幸存配偶,因此不能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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